长沙印象

淡淡茉莉 · 发表于 2012-9-18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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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hijames 于 2015-8-31 20:2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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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走在长沙街头，你会发现该市有许多与外面的城市不一样的地方。道路没有常见的凹凸不平，更没有尘土飞扬。车子行走在上面，就如船儿行走在平稳的水面，稳稳的，又如婴儿在梦乡的感觉，没有丝毫的惊扰。没有常见的纸屑，虽然是在七月，该是冰糕纸飞舞的时候。街两边甬路砌砖整齐，有鲜明的图案文字，没有常见的残缺紊乱。巨树婆娑，硕大的叶子给人清凉的感觉。可惜我说不出树的名字，认其形而不识其名，就像看到身边的一个美女，想结识她却不知怎样称呼她，很有回头一瞥遗憾的感觉。有时我追问身边的行人，也是茫然不知，我感到每个城市真该有自己的《树种介绍》，配以图画文字，旅客可以边观光边对照，以增加对大自然的了解，让人类亲吻自然，感受自然，也让自然感受人类的亲情，少些不屑和残酷。
　　
　　长沙女性衣服要求极精致，但一定要衬托的性感，有江南细致的风情。不施脂粉，而肤色白皙，没有北国的浓妆艳抹。街头女子一律打赤脚，一双拖鞋匆匆行走在路上。也很少看到高跟鞋，所谓风情万千的味道。如果你在饭店吃饭，服务生一律高矮适中，面容端庄，很少北方的媚笑，使人想到她们是真的在服务，而不是要在你身上揩一把。服务生衣服都是精致的，有白色有红色，有斑斓的，有清纯的，扣子和衣角都是手工缝织的，丝线细密，扣线拉得很长，极有夸张的边城味道。她们的对襟上衣左边有夸张的黑色饰布，更衬出玲珑的身材，白皙的肤色。你在火车站等公众场合，你很难看到穿超低胸衣服的女子，大家都很端庄，又很漂亮，是自然美和性感美最好的结合。
　　
　　如果你要了解长沙的细致特性，你最好观察湘女的化妆文化。她们的眼眉都是平平的，而不是北方柳弯的那种。北方的柳弯给人以妩媚，似春上枝头。而南方的平平给人以端庄，如洞庭平波。柳弯给人以柔顺，平平给人以端正。柳弯给人以媚气，平平给人以素气。媚气能使男子痴心，而素气能使男子醉心。真的是这样。如果你在大街上行走，你会感到在“黛眉如横山”里徜徉，吉祥的平和的氛围拥抱着你，一如在八百里洞庭湖荡舟，绿荷在迎合你，鹭鹤在愉悦你。她们的面容也平和，你和她们说话，没有常见的那种高亢的语调，说话细细的，笑声脆脆的，真使你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潇湘丽水温润了她们的细腻性情，荆楚文化养育了她们的善良本性，使你感到潇湘大地真应该是五千年华夏文化的源头。
　　
　　温情长沙
　　
　　朋友伴我行走在橘子洲头公园时，我看到了华夏百年风云图，我知道那百年画卷实际上是从一个很景致的四面环水的小岛上进行的。而今洲头绿阴旖旎，行人驻足，很少再想那风云时代。我们开始讨论某树枝干皮质细腻之因由，不再为许多的丰功伟绩而感慨！现代人更需要人文和温爱，不喜欢慷慨和激昂，那附耳的蜜语比激越的节拍更来的实际。橘子洲头南北狭长，平平的一带绿地，亚热带树木婆娑，阴热温凉，人在树下走，如在水晶宫里行。左边是浩淼的江水，澄清碧绿，潺潺缓缓北去，游船停泊在江边，迎接远来的客人。一切都在温馨里，你不必用心去感觉，而可感觉到爱的氛围。
　　
　　夕阳西下时，你在晚间的湘江观光带徜徉时，这种温情更能深刻的感受到。观光带沿湘江三座大桥一字排开，有十几里吧。江风抚面的时候，朋友与我沿石阶而下，看到的是一排排白色的躺椅，或家人或情侣或朋友，在聊天或拥抱，很有上海外滩情天爱海的空气，不过那里是站立，这里是躺卧，更有享受人生的况味。服务生轻轻地走过来，给你整理好躺椅，又轻轻地送来茶罐，一切都悄无声息，好象怕惊扰了都市的睡梦。我感受到了海风温润的气息，好象闻到了江南温情文化的因子。江面上有汽艇飞过，女孩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是青春的闪，黑色的火焰。对面江岸万家灯火，是朦胧人的眼睛，渲染的是爱情和惬意。
　　
　　观光带一侧每隔十几米有精美的仕女画，用玻璃镶嵌，用彩灯照射，袅娜的姿态毕肖毕现。我近前一看，竟没有一处缺损，我突然想起，在北方，街头精美的电话亭可能在一宿间就会破坏净尽。甬路用彩色方砖铺成，镶有图案和广告。有许多游客在水龙头上喝水，P女士告诉我，那是凉开水，每天有专人充水，游人可随时解渴洗面。珍视生命的主题和人文关怀的情素在这里得到最好的诠释，而在许多地方如果你没有零星毛币（一般是两毛钱吧）你可能会被拘之厕外。诸位不要见笑，笔者即遇到过这样的尴尬场面。
　　
　　如果晚间你行走在湘江大桥上，你会看到五一大道上车的海洋，白色和橘黄色光流交相辉映，白色的在左车道，它们缓缓向你驶来，橘黄色的是尾灯，在右车道，它们在向前蠕动。没有交警，没有抢道的，没有摩托车横冲直撞，没有斗嘴挥拳论理的激动，一切都在谦和里，在吉祥里。也有不和谐的音符，也有抢包的，有个抢包的被警察追急，竟然用刀片割腕而死，令人哀而叹之，使人想到江南人真的胆小，做窃贼没有窃贼的胆量！
　　
　　经典长沙
　　
　　湖南风俗村占地很大，巨大的人工湖绿波潋滟，岸边杨柳依依，朋友带我走瑶寨土场，登苗家楼寨，听土家民歌，南国风情尽收眼下。瑶家土场影印出远古风貌，最原始的空气在这里回荡。苗家竹楼似琼宫仙阁，梯道橐橐是《诗经》里的音律。土家歌声是桑间濮水的爱情，她把你送到爱的梦乡。一切都是古典的，而你的心可能还在现代的浮躁里挣扎。
　　
　　朋友很好客，一米八的身材江南少见，敦厚的男中音传达了屈原的热情。他开车兜风到岳麓山峰顶，俯瞰百里长沙。山路弯弯，风灯闪闪，橘红色的灯光发出温柔的光晕，给人北方正月十五的感觉。岳麓山海拔500米，凉风习习，小径尽头模糊着爱侣的倩影。巨大的雷达耸立峰颠，象一个恢弘的宫殿，朋友说它可发现台湾海峡的信号，在亚洲也是一号种子。朋友点了最名贵的湘菜，有一种马苣菜最有口味，酸甜里有温良，最能调剂胃口。菜肴尚在其次，而朋友关于潇湘文化的精论使我慨叹不已，我甚至怀疑他也是思想家或历史学家。我知道了潇湘之所以出息了屈原王夫之谭嗣同曾国藩毛泽东实际是一种历史的必然。汨罗河的行吟，洞庭湖的神韵，浏阳河的歌声，韶山的草舍。
　　
　　朋友说明清三大思想家之一王夫之出在湖南，实在是潇湘文化的骄傲。屈原奠定了潇湘爱国文化的基础，王夫之则代表了那个时代的最高思想成果，谭嗣同是屈原爱国情操的最好体现者，毛泽东出生在湖南，是一种历史文化的传递。一个地域的文化底蕴造就了那么多的英雄人物，说明精神的东西是一个民族最重要的资源，没有这种资源，这个国家和民族该是多么的可怜！精神的东西永远是无价之宝，没有精神财富就是没有历史，没有文化，没有民族的未来！我在离开那个温馨之夜的时候，我更加深了对这种虚幻理念的认识。
　　
　　朋友还说曾国藩湘军其实给洞庭人也种下了尚武的种子，使潇湘人不仅崇文，而且爱武。你看近代国共两家潇湘有多少将军级的人物？国共战场的厮杀其实就是潇湘人的厮杀，国共逐鹿天下的历史，就是潇湘兄弟相残的历史。我们由此想到两千年前的华夏真该是荆楚的天下，秦国有张仪，楚国有屈原，张仪的诡诈战胜了屈原的忠诚，把华夏历史归于西北的山地沟壑文化。假如荆楚扼天下之牛耳，东南之海风吹送海洋之绿色文化，想必华夏九州会出现另一番气象，开放的绿色文化也许会使九州历史更富有生气。我的这种假设使我想起了我悼念屈原的一首诗《端午节忆屈原》：
　　
　　屈子行吟沅水边，渔樵浊清论世间。潇湘山水毓灵秀，三闾韬略多君见。
　　可怜香芷垂枯死，楚江空廓乱忠奸。更惜白马逝西去，三户社稷空嗟叹。
　　我论楚秦天下势，该有楚地无秦天。秦有张仪行诡谲，楚生屈原枉议端。
咸阳关隘多闭塞，淆山路漫冽风寒。楚临东溟接九衢，海外交通有通坦。
　　秦典天下两千年，至今秦声唱封建。屈楚引领秉华玺，九州今世傲西天。
　　黄河沉沙多阻塞，长江有浪波滔天。我劝世人多开放，屈魂汨罗慰笑颜。
　　
　　我读完诗，对主人说，你看世界版图，凡是绿色的就是发达的文明的，和平的熙祥的，否则就是落后和贫困，争战和混乱。我的这一番高论使在座的朋友惊骇不已，认为我在说天书。我真感谢那个绿色之夜，我甚至感到历史上的许多宏言大论就是这样讨论出来的。
　　
　　黄兴南路
　　
　　沿长沙“第一大街”五一大道东行，过省府往南是黄兴路，过立交桥不久就到了闻名星城的步行商业街了。街两侧高楼林立，广告琳琅，颇有都市气象。大街两侧楼外又有道，也是很宽大。在黄兴南路北端，湖南电视台经济频道在当街直播，播音员谈笑风生，音色优美，颇有穿越时空的凌厉。经济频道的一侧是宽大的舞台，舞台中央是经济频道的巨大标志物。湖南电视节目以“随和，亲情，紧密联系社会实际”的独特风貌闻名华夏，主持人也大多靓丽，青春，舌如弹簧，伶俐无比。有个叫李湘的主持人近来要到北京结婚定居，该栏目老板正为没有合适接替者在发愁呢。
　　
　　街中间分段培植花卉树木，那品种计有几十种之多，我只认的玉兰，樟树，四季勤等几种树种，打听年长老人，均告之曰不晓得也！有一老妪说只有管理花草的才知道，他们是不了解的。在我们北方街上有什么新鲜树种，市人必指点细说，不弄明白开什么花则不会罢休。也许都市人时空紧张，无暇品味花草之性情，而小地闲民饭后多无聊所致也。黄兴路南端就是著名的小吃街了，我们去的时候正是食客涌集，朋友给我要了一碗凉皮，一杯臭豆腐，算是品味了长沙食品经典。
　　
　　铜像匠人
　　
　　步行街多铜铸人像，增添了解放前的些许历史气象。有剃头的，磨刀的，锔锅的，挑担卖酱油的，卖和吃臭豆腐的。这些旧行当现在大多已经绝迹了，只有臭豆腐还在红火。铸像与真人一般大，有留长辫的，有光头的，铜声泠泠，憨态可掬，游人与它们共影，难分真假。人物修饰均是古昔风貌。有一个理发客把瓜皮帽置于一端长竿上，手上金镏有三两重吧。就说那孩子的发式，今人谁也猜不出是怎样搞成那个样子。头发的上部是长的，如伞一般披散下来，下部用剪刀剪光或用剃刀剃光，一直到白白的脖颈。北方人在先前叫“木碗头”，意思发式如过去小孩用的一个倒扣的木碗。原始的理发工具常给孩子带来不适，刀子不快，或剃发技术生硬，孩子痛疼难忍，便小猪一样的嚎叫，剃完头，孩子已浑身是汗，而大人也手脚麻木了。更有的剃到半途，孩子挣脱，满街逃窜，全家出动捉拿，孩子在前头跑，大人手拿刀子在后面追，在现在路人就会认为是抢劫或凶杀了。
　　
　　铜铸匠人的衣服均是对襟便服，领子是竖领，扣子是长长细细的那种，穿的鞋子叫“包头鞋”，就是前端中间有的是一道有的是两道皮缝，叫夹皮脸（鞋面），这样的鞋耐穿，制作时费力。你想我们的先人做任何事情都是靠时间来保证的。那种鞋子极费力，鞋底是由布糊成的浆片裁的，叠加后用麻线密密的穿，叫纳鞋底。看过京剧《沂蒙颂》，吕剧《李二嫂改嫁》的就会知道。你想那麻线是用手一下一下搓的，鞋底是用一针一线纳的，鞋帮要熨要烫，鞋帮要绱到鞋底上，这要用多大工夫！回想先前旧历年底我母亲是彻夜为孩子赶鞋的，大年初一早上孩子一定要穿上新鞋去长辈家拜年。我看到这些铜铸人物，那灯光下母亲忙碌的身影就又在我眼前飞舞了。可怜的中国母亲！呵，我又好回家看母亲了！
　　
　　锔锅匠人是旧时代城乡不可少的行当。旧社会俗语曰：穷人三大愁，破屋漏锅病老婆。铜像师傅面前放一风箱，风箱紧靠化锡炉，风箱鼓风，炭燃烈炎，锡化到火候，匠人以勺盛之，浇到锅裂缝处，冷却后用铁错打磨平整。有的铁锅要打孔过锔子，你道一口锅有的最多多少锔子？我见到的是三十七个。锔子打在锅底，有时烧火做饭不小心，一下子用铁火棍打落一个，水便渗透下来，浇灭了火焰，满屋烟熏雾绕。有时做饭锅破了，火往锅里冒，大饼子被熏的焦黑，吃起来是火炭味，也是够你闻的。哎，一口锅能难死做饭人，你想旧中国工业是什么水平！锅对人的生活如此重要，莫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抢购风起，有的人家一气买十八口锅！你看，我在锔锅匠人铜像前又想了这么多。
　　
　　豆腐文化
　　
　　有一处铜像是豆腐师傅做豆腐，食客吃豆腐。这个铜像最有广告意义，因为在步行街南门口该行当仍在，食客如云。不吃臭豆腐不算来过长沙，就像北方山地人探亲，不喝老酒不喝醉就是不实在一样，长沙朋友非要我品尝不可。豆腐皮成焦黑灰色，里面是白色，平常豆腐乳那样大小，用辣椒作料调好，味道酸中有辣，脆中有绵，香在喉舌，辣在唇吻，一碗下去满身发热。毛泽东曾说吃辣椒有革命性，我觉得吃长沙豆腐既能辣出你的胆气，也能绵软出你的潇湘细腻品性。臭豆腐是长沙饮食文化传统的象征，也是南方心态文化的象征，黑皮白心，重内容不重形式，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世纪老人邓大人的讲究实际思想，莫非也与臭豆腐文化有关？从我认识的长沙朋友来看，他们确实是这样，非常讲究实际，不搞虚套。北方的政府门前大多上访者不断，自然是老百姓有苦没处诉，才采取了这极端的做法。而长沙省市府门前均寂然无声，一派祥和气氛。莫非北方多刁氓，南方多顺民，抑或政风清明之所致也？
　　
　　朋友告诉我南门口豆腐最好吃，但据另一朋友说，臭豆腐的真经已失传，真正臭豆腐的精品是在口里含而化之，不经咀嚼而自去肠胃。我在南门口吃时试图达到这样的效果，可是不可能的，这使我想到任何传说都带有神话色彩，中国人喜欢完美的理想，而理想总是与现实有差距，与其在现实中感受苦涩，不如承认这种苦涩，承认了就会感到舒服，不承认就感到痛苦，朋友我这样说，你认为是阿Q精神又在做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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